玉簪沉(下) (第6/13页)
我会很骄傲地同她证明,我是对的,一家人平安喜乐,尊荣显贵,都是我挣得的……可是真当此日,我却如何也骄傲不起来。 “女儿不孝。爹娘可好,弟妹可好?” 她抿抿唇,勉力笑一笑,点头道:“都好、都好……” “阿爹还怪我么?” 她默了一回:“路是你自个儿选的,从小你选定什么,十头牛也拉不回……儿女都是前世债,我们又能怎么办……” 忽然听见小儿啼哭之声,我方扶着床挣扎欲起,朝外头张望:“是……?” “是个世子。” “殿下取名了?” “殿下还不知道,不过娘娘说殿下留了话儿,若是世子,便取名叫做‘恽’。” 母亲抚了抚我皴红的面颊,感伤道: “初来朔北不知寒风这般凛冽,若给你如寄奴兕子一般揉脸,也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……” 恽哥儿弥月礼过后,我身子恢复得不错,柳氏照料我很仔细,屋子围得密不透风,生恐我和恽哥儿着凉。忽然就有一日,内官们捧着圣旨,奉着衣冠,鱼贯而入。 柳氏告诉我,云韶三月以清君侧之名起兵,已攻下临安,幽太后,诛阉党,践祚在即,现下要迎我们进宫,之前瞒着我那样久,就是要我安心养胎。 云韶的女人们闻讯都紧锣密鼓地收拾起来,各宫的盛满珠宝器用与四季绫罗的大箱笼一只跟着一只往外抬,我来得迟,身份低,物件儿略少些,却也满满当当装了三大箱。临走时我见了母亲一面,她说父亲早已随军去到临安,新帝为我们脱了籍,她与弟妹们也要南下。我亲手将大父的文集仔细地包好,抱在心口上了车。 不曾想,我来朔北时乘的是囚车,去时却是雕鞍宝马,安车华舆。马车悠悠荡荡地行进着,我看着乳母怀中的恽哥儿,才忽然觉得自己先前那些愁绪有些天真得可笑,像我这样的女奴,心里奢望的无非是吃饱穿暖,后来昏昏噩噩便跟了他,他护我双亲弟妹,予我锦衣玉食,还予了我情爱,哪怕是假的,又怎样呢? 他做了皇帝,还记着给我和父母弟妹脱去奴籍,他还要接我回临安,我给他生下长子,或许他还会予我一个“更衣”的名分,或者没有,或者仍命我做个侍书的宫女,也是合该我报效他的。 这时,我忽然想起禁苑里啼哭的女奴,命人去请栾玉,栾玉乘着一匹良驯的矮马缓缓跟了上来,隔着车帘我急切地问他: “先前取血炼丹的女奴现在如何,都放了么?” 久不闻人声,我想许是被呼啸的北风吹散了,又高声问了一遍,仍没有答案,我便拍着车壁喝令停车。那日风雪里,他下了马,对着我哭了又哭,拜了又拜:
上一页
目录
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