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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2/猛兽 (第3/3页)
杜蘅说,去年年末,场部学校要办借阅室,她和几位老师到县文化馆,听馆长葛田说现在重视文物保护了,不像早几年,老庙没一座神像长脑袋。 她认为,现在可以写。 薛老教授沉默。 学老的一双文人眼睛在老式黑框眼镜后面,充满人情练达的文章。默想都没有,薛老抬起褶皱的眼皮,跟杜蘅说的是:再说一个别的吧,有些事,我们无能为力。 杜蘅垂着头。 视线落在她刚刚被认定为“好同志”的手臂上。 其他部分还是敌属呢。 敌属见嬢嬢,是会给嬢嬢惹麻烦的。 这场大部分是沉默的对话结束在傍晚五点,太阳将要落山,杜蘅走出帐篷,远山的太阳深邃地端着,是热烈的枪口。 金光打在脸上,如同准星锁定。 风吹得身后帆布帐篷刷拉拉地响,接近自动步枪金属保险的警示。 她的心愿只有一个。 从来只有一个。 心里的洪水猛兽眯着眼睛,打了个盹儿,那朵食人花被血红的记忆舌头缠绕,色彩猩红而诡谲。 师生三人猜测她,她也在摸索几人作为幸存者,或多或少的保守。 他们给出的反应,在她过份活跃的思维设想出的无数可能里。 是万中的一。 天大的事,在为她父亲正名这件事之后都会显得好办许多。 比如,一张向社会解释,她浑身上下,不是局部,而是整个人都是好同志的证明。 可以免除学习班、居委会在她离京后找嬢嬢麻烦。 她仰面,呼吸风的气味。 熟悉的脚步靠近。 杜蘅转头,给陈顺看她此时此刻的脸容。 灰扑扑的脸上满是尘气,马尾辫低垂,发尾还保有干掉的泥痕,碎发散落在鬓边。狼狈又整洁,破碎又完整。 她给他看的,包括眼睛里的洪水猛兽。 这是真正的她。 完整的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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